——南柯·蝶——
今天无风,有雾。
细细的雨夹雪似有似无,早上出车的时候,在车身细细地蒙了一层白色。
又似乎是霜冻。
五环惯常的排车被雾气拉得愈见宏伟,应急车道也排满了,都缓缓地挪着。
天色晦暗不明,一切都被渲染成旧电影的色泽。
车载CD里的盘是盗版的,《花样年华》的原声带。
这样的天气让我诞生出一种本能的期待,仿佛我的出租车在提琴暗哑的音色中缓缓行进到下一个路口,就能拐进一部王家卫的电影里。
不同的是,在北京,灰暗的天空不会不为干燥的城市落一滴泪。
炙热的地面可以蒸干一切你曾经触摸得到的东西。
到达南站的时候是九点十八分。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男人来到这里。
他会拉开我的车门,跨上我的出租车。
这个人少言寡语,上了五环之后,只说过一句话。
“一直往前开。”
开过整个五环。
缓慢地。
穿过四环和三环,回到北京南站。
然后他会掏出一张照片问: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照片上是个穿黑色长大衣的人。他站在雪地里,带着黑色的礼帽。在身前交握的手上有黑色的手套。从领口露出白衬衣,有金红色的领带。
他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光雾。
拿着照片的男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又说,他在找这个男人的灵魂。
然后他说,去机场。
天色依旧晦暗,依旧无风。
三环像移动的停车场。
我的乘客平静地靠在座椅上,注视着窗外灰色的雾气。
他穿着舒适的运动装,看不到牌子,但上下成套。像高原的雪一样洁白,上面有着红色的条纹。白色的棒球帽压住白色的微卷的头发。长发,扎起马尾。
帽檐压得很低。偶尔抬起头的时候,我能窥伺到他的脸。
他的脸型不太符合当今小姑娘锥子脸的审美,但很英俊。不过相貌中带有一种莫名的邪魅的意味。金棕色的眉下有着罕见的赤色睫毛。
他垂着眸子,看着手上的照片。
我照例问他。
“照片上的人叫什么名字?”
照例在怔忪般的沉默后,他回答。
“罗喉。”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刻,他石榴石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开过小半个三环,上机场高速,就到达机场。
他递给我四倍的车费,道谢,并且下车。
我从后备箱拿出他的行李,照例送他到机场大厅的门口。
谢谢,他说。
我已经十年没有回到这个城市了。你让我感觉温暖和亲切。
接着他向我道别了。
我看着他走进人群里。
他还是那么的年轻,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衰老。
这是我送他到机场的第十一年。
我还没能拉开车门,呼啸的烈风就忽然降临在我的面前。
猎猎作响,扶摇直上,冲破灰暗的云天。
——蝶·南柯——
还是做个说明吧:
这篇是我尝试碎片式讲述的一个中篇,因为忙所以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特征是每个单篇都是整个故事中的一个碎片,不标注时间顺序,但彼此关联,打乱章节顺序不影响阅读。
这就意味着我不会直截了当地写出故事的“真相”,一定是要靠看完全部碎片,收集完所有“线索”才能拼成的。
除了序幕和尾声之外,所有章节都可以打乱。
当时想的是如果写完了出个本子,大概是活页式的,一个夹子里面一堆卡片,有或者没有活页。
想想就很带感呢。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乱用,因为我没写完。(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