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包·鸟——
“Where am I?”
副驾驶位置上的乘客实际上已经醒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他醒了之后先是迷茫地看了一会儿街上林立的英文招牌和茂密的亚热带植物,而后打量了一下我,接着极富经验地开始翻他随身的包,衣服的口袋,大概是试图找出机票。未果后,翻看手机显然也没能让他找到什么线索。最后他掏出了一本学生字典大小的本子。我瞄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他何时何地在何处见谁。
但今天和昨天是空白的。
在大约一分半钟的沉默之后,我等到了他这个问题。于是我翻出准备好的小本子,念道:
“迪斯,已死,埋卡尔。呃,泰克C。油啊,因,埋卡尔。”
他对着我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What……?”
看到这张邪魅俊俏略肥的脸上出现明显的表情,让我十分不适应。我忍耐着这种感觉,我仔细看了看小本子。
迪斯,已死,埋卡尔。呃,泰克C。油啊,因,埋卡尔。
This is my car. A taxi. You are in my car.
没念错啊?哦,等等,应该念第二句的。
“阿妹你看,上帝压狗。”
“…………Pardon?”
我只得缓缓念道:“阿——妹——你——看——上——帝——压……”
“说人话!”
我还没念完就被打断了。:
“中式鸟语比特么川普还难懂。”
说着他面带痛苦地用手掏了掏耳朵。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忽然想想到了什么怔忡了起来。
见此我连忙说,这里是美国,圣迭戈。
他回过神来问道,我说要去哪儿?
我掏出他上车时给我的字条,上面写着一家诊所的地址。他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恍然说,对,是的。
“我是要去找那个姓慕的大夫。”
正在这时候,电台忽然响起了西风的声音。
“White bird,white bird,the wind has gone,take care of your package.”
“考妣戴特。”
听到我的回答,乘客再一次表达了犹如被打般的苦痛。
我已经努力学习英文一年多了,但我嘴笨,汉语我花费了接近二百年才掌握。像西风那样半年就能说一口流利英语是不可能的。适应我的嘴拙需要不少时间,就像我一时不能适应那个人的脸上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一样。
看这张脸上出现表情,我也一样感到如遭重击。
所以我说中文,他保持没有表情。
公平交易。
把车停在诊所门前,替客人拿出行李,收下车费,我发动车子绕过一个街区,还给了燕归人,换回我自己的车再兜回来,从后门把车停在了诊所的后院。
院子里尚先生正在哭泣。他周期性发作的退行症目前正处于最严重的时期,除了智力退化外,很可能受三维机体引发出现高维向低维的崩落。无法请求那位先生的契约使得这个阶段异常危险。除了保持时刻陪伴之外,他的伴侣只能使他在三维空间上接近少艾,从而得到最大有序化规则的影响,降低崩落出现的几率。
此刻他的伴侣正努力让他喝一些牛奶,以使他停止婴儿般的啼哭。
“慕姑娘,你的小白鸟飞回来啦。”
打开的后门传来了朱痕的声音。
“那就有劳朱姑娘掀开门帘让他飞回我的怀里啦,呼呼~”
衣服留在车里。我从朱痕打开的门帘中进屋内,穿过后堂和茶水间,落在少艾的烟杆上。
“哎呀哎呀,让人好生想念呀,美人在侧也难以抵消老人家的思念呀,呼呼~”
话说着,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正是刚才的乘客,见此场景,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类似于惊悚,又似乎在回忆什么。
看到那张脸上出现表情让我打了个寒战。
耳边立即传来了少艾的笑声。
——鸟·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