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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周/峰巡】莫听万壑松 章二十二

(二十二)

 

 

但关宏峰怎么过来是个问题。

不可能真像关宏峰自己说那样打个车过来、开个车过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周巡第二天酒醒过来准得弄死他。韩彬这时候人在于田,来不了。赵馨诚也不敢叫关宏宇去接人——那兄弟暴脾气,他要是来了真撞见他哥的绿化现场,指不定出什么事。叫个手底下人?简直已经看到第二天的论坛热帖了。

赵馨诚本就是怕周巡出点什么事才陪着他来的,却没想到此时分身乏术的困局。他只得拜托那个娘兮兮的酒保,可千万别让陆鹿把周巡带走。

酒保倒算是个懂事的,应下了。赵馨诚又把手机号给他,叫他凡事有变就打电话过来,这才匆匆忙忙开车往大院飚。

晚上没灯,他仗着挂的是军牌,一路油门狂踩极速狂飙,硬是把二十多分钟的路开成十几分钟,在白塔大院接上关宏峰掉头就往回飚。结果紧赶慢赶,手机还是响了。

赵馨诚开着车没戴蓝牙耳机,又有不愿意在关宏峰面前开功放的顾虑。然而电话第二遍又打过来,他也只好接起来。

“赵哥,哎呀哎呀哎呀那个那个……”

赵馨诚被酒保哎呀得心头火起,压着脾气问了一句“怎么了?”

“就是,就是那个小公主刚才扶着周哥去厕所了!现在还没出来呢~哎呀我说我扶着周哥去,他非得抢,周哥也不说话,那你说,哎呀人家也没办……”

赵馨诚在后视镜瞄了一眼关宏峰。

没什么表情。

“那你去厕所看一眼去,看看什么情况。”

酒保ummmmmm一声:“……这不好叭——”

赵馨诚对这种性格烦的不行,气得猛打方向盘踩油门过弯:“不好个屁,快去!”

“哎呀那好叭……”酒保话说一半忽然尖叫了一声:“唉鸭——他们出来了诶!啊!但是……”

赵馨诚把电话按了。

 

关宏峰只安静地坐在后排,等车泊到酒吧的车位时,才忽然问了一声:“小公主?”

赵馨诚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轻描淡写地解释,小公主啊,一直挺迷老周的,哎那公主公主都是鸡零狗碎的人捧他那么叫,其实是一小男孩,根本不是老周的菜啊,哪回碰见,眼睛都不带夹他的,什么小公主,就一个……

他趁着推门瞄了一眼关宏峰。

关宏峰仍是那样子,并不见愠色。

 

 

酒吧里比外面暖和得多,一进门,关宏峰的平光镜就起了一层雾,被夜场奇诡暧昧的光线映着,更是迷离。

赵馨诚则直直地往吧台走。

将近两点,夜场人已不多,卡座那边灯光晦暗,吧台前空空如也,只一个穿包身深紫色西装马甲的金发酒保在擦杯子,看他过来便着急地朝他招手。

看周巡没在吧台,赵馨诚也着急,先开口问道,人呢?关宏峰站在他旁边,忽然循着什么似的,慢慢转头,目光往光线晦暗的那一大片地方的某处投过去——酒保也正伸着手指着那个方向,喏,那边啰。

“你怎么不跟我说……”赵馨诚腾地冒火,结果酒保矮油一声:“你干嘛挂人家电话诶,正要跟你讲周哥被小公主带去小包吖~”

一听去了小包间,赵馨诚头皮一紧,刚要说话,酒保又抢先开口,噘着嘴挺委屈,还蹦了两下:“那你说嘛,他要是把周哥带出去那我肯定有办法拦着吖,但小包还是在吧里吖,周哥又搂着他过去,那人家能怎样嘛!”

赵馨诚不愿意在关宏峰面前跟他争执,只摆了摆手往那边走。

 

所谓小包间,不过是几块亚格力板和美式风格的铁艺原木搭成个隔间的宽敞卡座,不隔音,算是个半开放空间。但它入口是块磨砂门,人从外面也见不到里面的光景,就成了一些人在酒吧做点私密事情的不二之选。

赵馨诚才往那边走几步,附近几个卡座的人就都抬起头看过来了。

陆鹿个性开朗,玩得开又爱撒钱,本来就有不少人往上贴,再加上是高阶向导,哨兵们也是真有求于他。酒吧里他存了不少酒,又三天两头包场,标准大主顾,这酒吧也算得上是他的主场——随着赵馨诚和关宏峰接近小包,已经有几个人站起来挡住了去路,而保安站得远远的,假作不见。

这几个膀大腰圆挂金链子的哨兵赵馨诚大多都认得,附近几个酒吧的常客。叶方舟被开除军籍以后就常和这群人混在一起——书面语叫“社会闲散人员”。赵馨诚心知今天难以善了,和领头的那个混混已经对视在一起,并针锋相对地直直向着他走过去,心里则盘算着怎么下手才能不打出事,还得尽快让他们都服软。他跟周巡出来玩并没有报备,不出事也就罢了,出事把人打坏了,警察一出警可就兜不住了,绝对要挨处分的。

就在这即将动起手的时候,关宏峰却从他身后走过来,就这么从赵馨诚面前穿过,要往里去。几个混混没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放在眼里,他们站在那,自觉已是铜墙铁壁,其中一个抬起手,看上去马上就要落在关宏峰肩头,把关宏峰推个跟头了——赵馨诚不自觉地伸手去扶。

但什么也没发生。

关宏峰漠然而从容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对他们视若无睹。

什么也没发生,没有人推搡他,没有人打他。

他们仿佛凝固了。

只有最靠近那扇门的两个人因站得近,关宏峰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大衣的一角被带起来。

然后他便推开门走进去。

像一阵夜风从石柱间拂过。

 

直到他进了那扇门,几个哨兵才刚刚解冻似的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

赵馨诚也几乎这时候才省起来。

那可是关宏峰。

同时链接多个哨兵并进行逆向输入,从而改变对方的认知和感官。

他站在高阶向导的金字塔顶端。

哨兵们在他面前如初生婴孩一般柔弱。

 

 

关宏峰一推开门,正看见周巡穿着工字背心仰躺在沙发上。精神力场反应很低,是个醉得几乎人事不知的状态。一个人蹲在旁边,伏在他大腿上,还举着手机。那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埋头在周巡裤链拉开的地方,含着他——一面被噎得眼泪汪汪,一面正寻找合适角度,试图既能拍到自己又能拍到周巡的脸。

那男孩背对着门口,注意力在手机上,关宏峰动作又轻,他完全没发现,等被一步走到身边时才发觉。未及反应,他已被关宏峰一伸手拎着衣服后领拎起来丢开,徒留周巡那没什么反应的地方水光光的暴露在空气里。

关宏峰看了看那男孩的脸,男生女相,正青春又化了妆,显得带着春情的眉眼格外漂亮,是一副很有些张扬艳色的好皮相。

他被关宏峰吓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站在那上下打量了与这潮流夜场格格不入的关宏峰,特别是那副仿佛民国时期的金丝圆框眼镜,扬着下巴挺瞧不上地问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姓关的?”

关宏峰与他对视着,仍是沉静得近乎漠然的神色,片刻后淡淡地说:“不管你怎么看待周巡,做这种事,至少应该在他清醒的时候。”

这话就很有些训诫的意思。

陆鹿一向众星捧月,被个陌生人责备,立时脸色难看,要暗暗地用精神力唤外面几个哨兵进来。他站在那咬着嘴唇暗暗发力,关宏峰却已不看他,只伸手从卡座靠背上拿了皮夹克,盖在周巡下身了。

周巡因而动了一动,喉咙里哼了两声,睁开眼睛。他显然是瞧见了关宏峰,迟钝地盯着看了一阵,才声音沙哑地问:“……老关……?”

关宏峰便在他身侧坐下来。

周巡一望见他,眉眼像从混沌里剥离而出似得,露出笑来:“老关……”他仍是口齿不太清楚,笑却无忧无虑似的天真,“你怎么来啦……”

关宏峰低头瞧他,伸手把他凌乱的额发拨开,拇指沿着周巡的眉峰慢慢捻过去,神色像被他这天真也点亮了一般柔软下来。

他说:“我来接你回家。”

周巡本来已把脸蹭在他手心里,听见这话一下子垮了脸色,翻身侧躺着好像要躲开关宏峰的手,含混地说,我不回去。

他话虽这么说,倒抬手抱着关宏峰挨着他的那条腿,又像个虾米似的把自己团起来,额头抵着关宏峰的腿,却不肯看他。

关宏峰任由周巡这么抱着,只伸手揉着周巡的太阳穴,又捻着他的耳垂,低声说,好。

周巡听到了,偷偷瞄他。

关宏峰便不由得露出点微笑来。他慢慢顺着周巡绷紧的背,声音放得很低。

“那我在这陪你。”

周巡仍抱着他的腿不肯动,精神力场却苏醒了似的向外延展开来,只一两个呼吸后,他便皱起眉了:“不行,人太多了。”

他翻身仰躺在沙发上,极力想清醒过来的模样,挺严肃地看着关宏峰说,你快回去,这不安全。

关宏峰无视于他的警告,手指慢条斯理地仍揉着他胀痛的额角。

“你在哪,我就在哪。”

周巡在昏醉和困倦里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便努力撑着坐起身来,果断地说,咱们回去。

关宏峰说好,帮他把拿倒的皮衣正过来穿上。周巡就要往外走,又被他拦住说,你把裤子拉一下。

周巡便纳闷地低下头,瞧见自己下身露在外面,在昏醉带来的打晃中也是满脸的意外。

“我怎么……”他伸手去拉裤链,手指也不灵光,还夹到了自己,嘶的一声,“我刚……上厕所应该……”

关宏峰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包消毒湿巾,抽了一张叫周巡擦手,自己则接手过来,用湿巾擦了他才往回塞。周巡任他施为,因为头晕,又干脆靠在他肩上,关宏峰只得摸索着帮他收拾。

陆鹿在一边站着,他呼唤哨兵这么半天都没有应答,已经明白是被关宏峰完全压制。他何曾被向导压制过,咬着嘴唇生气,等看到关宏峰拿消毒湿巾,更气得脸色铁青。在关宏峰把用过的湿巾投进桌上的小垃圾桶,带着周巡往外走的时候,他却突然爆出一声来。

“你别仗着周巡哥哥喜欢你,就没完没了吊着他!”

他骨架小,那把嗓子也是变声未完的样子,平时都是轻柔着说话。这一句出来半尖半哑,很有一点凄然。

关宏峰微微一顿,仿若未闻,只和周巡低声说,走吧。

就在那一瞬间,醉得晃晃悠悠要靠关宏峰架着的周巡身上的力场骤然展开,将关宏峰整个人密不透风地罩在里面,排斥一切精神力入内,形成了一个精神力探索的盲区。

这样的周巡,与周巡做这样的事,于陆鹿来说是首见。他只呆呆地瞧着周巡搂着那男人的肩,从那些呆若木鸡的哨兵们身边穿过,与那个姓赵的一同出去了。

 

 

周巡和关宏峰坐在后面,赵馨诚在前面开车,因为怕周巡吐出来,所以并没有来时开得快。

醉酒的那位倒没显出什么不适。

他一落座便几乎睡着,却半睡半醒里忽然瞧了一眼旁边的关宏峰,意见挺大地说,你别坐那么高。他指着窗户,意思是会被狙击。赵馨诚心想这车本来就防弹,行进中有什么好狙击的,除非对方胆敢开几辆车过来包夹。

关宏峰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溜了一点。周巡仍不满意,仍嫌他坐得高,最后强行把他拉到自己胸口抱着,这才满意了,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赵馨诚从后视镜看到周巡在打瞌睡。关宏峰被他拉在怀里歪躺着,看上去不像是舒服的姿势,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

 

进大院之后赵馨诚掂量着问关宏峰,往你那去?

关宏峰说,回你们宿舍。

还有十几米才到那个岔路口,赵馨诚开得慢了点,想再问关宏峰一遍。

他的意图也许是太明显了,关宏峰又很确凿地重复了一遍,去你们宿舍。

周巡已睡得沉,有微微的鼾声。

 

下车时赵馨诚开门把他扶下来,没让关宏峰搭手。他架着周巡往宿舍走,关宏峰却跟在后面,宿管认识他,竟然也没有拦一拦,就打着哈欠让他这么进去了。

一路上路过的宿舍哨兵都醒过来,层层叠叠的网络延伸过来探测,又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开。赵馨诚知道这是关宏峰在处理,否则从一楼到六楼,所有探测极限范围内的哨兵都会一直用精神力纠缠着他们。

与其这么好心好意,怎么不直接让周巡去向导宿舍,何必费这么大劲。

他们宿舍在三楼,赵馨诚背着周巡爬楼,一路闷声不吭,关宏峰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一手拿钥匙一手架着周巡几乎打不开门时,关宏峰才接过来,先他一步进了宿舍开灯。

周巡这时候倒醒过来些。他不肯爬楼梯上床,却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怎么了?关宏峰问他。听他说渴,就去倒水。

屋里只有暖瓶里的开水,关宏峰取了周巡的杯子和碗,倒来倒去地降温。赵馨诚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虚掩上门,站在楼道的窗边。他从兜里摸到个韩依晨塞进去的棒棒糖,便拆开塞进嘴里。

两点多钟,正是夜深黑的时候。

哨兵们的精神力场沉寂下去,该是都睡着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也熄灭了。

赵馨诚看着窗外。

远处一只瘦小的狸花猫轻轻路过。

除了水房那个拧不紧的水龙头很久才滴下的那滴水砸在瓷砖上的声音,就只有关宏峰倒水的细微响动。

 

“关宏峰。”

周巡突然慢而清楚地说。

关宏峰扭头看过去,他眼神这时候倒像明明白白的。但关宏峰了解他,他这时候是真的断片了。刚才那男孩给他深喉,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是真真的醉透了。

试过水已能入口,关宏峰便把杯子递到周巡嘴边。周巡就自己接过杯子慢慢地喝。

关宏峰几乎记不得有多久没听过周巡叫他全名。

他拉过那把转椅,坐在周巡面前,仍比他高了一点。

怎么,他低声问。

“你是不是,”周巡喝了点水,声音依然是哑的,可能是因为今晚玩high了,喊得多,他慢慢地,试图清楚地咬字,“是不是想不要我了?”

关宏峰望着他。

周巡眼睛睁得很大,那神色比以往更坦然,无畏地,像不知道伤痛的少年模样,直直地看过来。

关宏峰垂下眼去,再抬起来,他依然等着。

不肯为他的沉默退缩,正等他的宣判。

“我不想。”

关宏峰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锈死的齿轮间逃逸出来。他的齿根到喉头一概痉挛似的酸楚,就咬不紧牙关,拦不住这句话。

周巡仍望着他,像听得明白,像听不明白。

关宏峰便凑近了一点。

他竭尽全力地抑制胸腔奔马似的、雷鸣一般的不安宁的痛楚的鼓噪,几乎没有余力把话说得更平稳,像往常一样沉静。

那声音像锈死的齿轮重新咬合僵死前的最后一点微弱的摩擦声。

“我想和你一直到老。”

周巡仍看着他,嘴唇动了一动。

关宏峰几乎已经感觉到肩上的伤口又燃烧一样的灼痛,他沉稳地坐在那,等着周巡说他是骗子。

等周巡质疑他。

周巡只是望着他,最终只是慢慢地说,好。他喝掉了杯子里的温水,把杯子又递给关宏峰。

仍是那样地望着他。像少年一般未遇过伤痛。

关宏峰握着微温的水杯,终究俯身下来。

脊椎和肋骨像尘封多年的机器又被炽烈跳动的心脏震动着抖落灰烬与血的锈渍,驱使着机械的巨人在行将崩毁的边沿里动作起来,张开手去,把那滚烫的少年抱在怀里。

少年天真似的,在他耳边慢慢地说,到老要很久。

他被滚滚岩浆灼去了声音,只能紧抱着那团火,只能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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